在之地。
第一次杀人后,在深林中毁尸灭迹的地方,耿安国伫立了很久。
他记得那天的烈日很耀眼,茂密的树叶也遮挡不住,他想躲进阴影里,却始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;
他记得那天的山风很凉,虽然是炎炎夏日,却让他觉得骨头发寒,双腿禁不住有些发抖,似乎站不太住;
他记得那天的山林格外寂静,寂静到让人头皮发麻,总是担心有鬼魅扑过来,商贾临死之际的哀嚎与咒骂,始终萦绕在耳边不肯散去,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刺耳。
耿安国一遍遍的问自己:这个商贾是不是恶人?
如果是,那杀了也就杀了,自己这是替天行道,为民除害。
但如果不是呢?自己岂不是冤杀了好人?
一个杀好人的人,一定是十恶不赦,应该被千刀万剐的。
自己要真杀了好人,跟那些鱼肉乡里的狗官,欺压良善的恶霸有什么区别?
就算商贾是恶人,那是不是已经恶到该杀的地步?
如果商贾是恶人,他的伙计,商队的护卫,是不是都是恶人,是不是都该杀?
自己上梁山,为的是不受狗大户的鸟气,活得自由自在,难道是为了杀好人?不分好坏就杀人的劫匪,还能说自己是替天行道?
下回劫道的时候,自己是不是该在动手之前,问一问对方是不是好人?
可谁会说自己是恶人?谁会觉得自己是恶人?
那根据对方的言行举止来判断他们的品性,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误伤?可面对一群要抢劫自己的悍匪,哪个血性男儿会慈悲善目?
那一天,耿安国心中无法解决的问题有太多,就像他杀完人后,扶着树干呕吐的酒肉残渣一样多。
可当耿安国把这些问题,说给见他面色不好来关心他的山寨兄弟时,对方却浑不在意道:我们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买卖,想那么多还吃不吃饭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