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一年收成的三十分一,一石粟是一百二十斤,收四斤粟作租……“不苛刻啊。”
一乡人便笑了,“阿妹家中颇具资产,不曾管过家吧。”
另外一乡人将话语噼里啪啦地倒来:“三十税一那只是田租嘞,还有口赋算赋,你以后有了孩子,从他三岁开始,就要交口钱了,每岁要交二十三钱,我家有俩娃子,就是四十六钱。到了他们十五岁,就要交赋钱了,一人一岁一百二十钱,交到五十六岁。俺和俺娃儿娘要交钱,俺爷俺娘要交钱,现在一岁要交五百二十六钱——俺不会算,俺年年要交钱,早记住了!”
他说话就像是在打算盘,拨急促一片响。
精卫问他:“你家里有几亩地?”
“三十六亩,交了租子,还剩下差不多七十石粟,俺家一岁就要吃六七十石,再交个赋,剩不了几个钱了。有乡亲家里还没有俺家田多,不敢生娃儿了,前不久俺叔家里生了娃儿,他直接将娃儿掐死了,可惜,是个男娃儿嘞。”
乡人说得很习以为常,青霓听得『毛』骨悚然,瞪圆了眼睛,脱口而:“四海无闲田,农夫犹饿死。”
听到句诗,汲黯目光柔软了许多。他心说,能念一句的人,心里总会怀着百姓。忍不住『插』话,叹息:“除了口赋算赋,还有兵役力役,岁岁要服役,若是在当地服役还好,最怕去边疆做戍卒,一岁只需戍边三天,然而来回路途要半年,路吃喝住行费用,皆是行负担。”
对于靠土地吃饭的农人而言,万一轮到去做戍卒,实在是打击不小。门半年,若是运气好,还能赶回来种地,若是运气不好,今年收成就凉凉了。
兵役力役,可是从二十三岁一直服到五十六岁啊!
乡人们听到汲黯话语,再代入己身,悲从中来,肩膀在不住发抖。
孩子们尚不知事,抢着火堆旁肉吃,笑嘻嘻跟着身边人挤眉弄眼,打打闹闹,不忘回头喊:“阿父!阿母!吃肉啦!”却鬼头鬼脑把最大那块肉塞嘴里。
大人拍拍孩子脑袋,拿起小木棍敲瓦片,声音忽高忽低唱着——
“逝将去女,适彼乐郊。乐郊乐郊,谁永号?”
发誓定要摆脱你,去那乐郊有欢笑。那乐郊啊那乐郊,谁还悲叹长呼号!
“乐郊乐郊,谁永号——”
那乐郊啊那乐郊,谁还悲叹长呼号——
……
汲黯低声,不知道是在问谁:“乐郊在哪儿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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