恒远来到这里的时候,正是子时刚过,夜深人静。
此地离渡厄洞不远,有峭壁挡风、密林匿影,周遭草木土石俱都隐于夜色,浑然如涂抹在黑纸上的几团浓墨。
恒远点燃了火折子,在一块大青石前站定,火光映出身周暗影婆娑,夹杂着轻微的“沙沙”声,似乎只是风拂动草木的动静,没有活物。
他有些焦急,围着大青石来来回回走了两圈,手里的火折子都快要熄灭,才看到石头上陡然多出一个影子。
恒远抬头,步雪遥就坐在他头顶一根树枝上。那树枝细得像女儿家葱根玉指,这么一个成年男人坐在上头却连摇晃也没有,见恒远抬头看过来,步雪遥目光微敛,对他笑了笑。
恒远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,背脊蓦地发寒。
清脆的叮当声响起,赵冰蛾坐在了那块大青石上,山风吹得她簪头坠珠、刀柄金铃轻轻作响。
她的声音沙哑又凄厉:“我儿何在?”
恒远回头看着她,只觉头皮发麻,却也不敢骗她,合掌道:“此番群情激奋,右护法尸身被绑缚于演武场示众,只待明日午时开启武林大会。”
步雪遥暗道不好。
赵擎是葬魂宫放出来的诱饵,设计武林大会引群雄入瓮,他的生死对这个计划本无关紧要,只是不得不顾忌赵冰蛾这个疯婆子。
赵擎活着,就是拴住她的缰绳;赵擎死了,这疯婆子怕是要择人而噬。
适才在渡厄洞闻知死讯,赵冰蛾已经发了一回癫,可眼下恒远又讲出曝尸示众之事,这女人的癫狂怕是压不住了。
果然,恒远话音刚落,就见眼前寒光一闪,他还没反应过来,后领就被人一扯。
下一刻,恒远喉间传来轻微的刺痛,是皮肉被割开了一道浅口,几滴血从头发丝那样细的伤口下渗透出来,仿佛给他缠上了一条红线。
月牙弯刀离他颈项不过分寸,赵冰蛾目光阴毒,冷声道:“既然我儿死了,你又凭何活着?你们这些身在其中却没护好他的废物,都得去陪葬。”
恒远头皮发麻,赵冰蛾身上的杀气透骨而入,叫他从内到外地寒了起来,倒是步雪遥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,开口道:“左护法,你丧子之痛如刀绞心头,但现在还应以大局为重。”
赵冰蛾嘴角嚼着冷笑,闻言也不多话,刀锋一转如月轮,这一次竟是直往步雪遥去了。
弯刀就像索命的钩子,转眼就碰到了步雪遥的颈,再用力一分就能把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