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都没了,都没了,大家齐齐到宣府来,没了一波,又没了一波,就像地里的韭菜似得。看那些做什么,免得伤心。”
月池面白如纸:“不看就不会伤心了吗?”x33
夏日的阳光明媚如少女的眼波,山坡上茂密的树木仍是蓊蓊郁郁,可四野都是寂静无声。没有成群牛羊的蹄声,没有牧人欢快的笛声,就连鸟儿振翅的声音也彻底不见。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,人的尸体、动物的尸体,静静地躺在半人高的草丛下,用同样空洞的眼神望着她。
她不住拉着缰绳,可还是躲避不开,踩了上去。新亡的尸体中,血液还没有干涸。血花在她的马蹄下绽放,惊起了一片苍蝇,就像升腾而起的乌云。
她以为这就够了,这就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了,直到她到了两军交战之地。一团团的苍蝇从天而降,虫豸从地底前仆后继地爬出来,它们的触须颤动,发出雷鸣一般的嗡嗡声。它们在人的身体上欢快地爬着,大快朵颐。人的七窍成为它们的通道,人的伤口已然看不出原本的血肉,只有黑漆漆的一片,在翻滚涌动。时春就在这样的地方穿梭,她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通红,汗水在脸颊上留下长长的沟壑。
她仔细在草丛里翻找,捡起一块一块的断肢在人身上比对。月池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,她像疯了一样去驱赶那些蚊蝇,在黑潮褪去之后,她看到了秦竺的脸。
时春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,她扯了扯嘴角:“我明明还记得米仓走时的情形,可他们、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,是怎么走的,我却一点儿都没有印象了……原来,这就是战场啊。”
你不知道战友何时离去,你也不知道战友因何而死。你只知道,厮杀厮杀,夺取最后的胜利。可等到胜利后,你才会发现,原来少了很多人。等你再折返时,却惊奇地发现,居然连用于缅怀的完整尸首都找不到了。
时春拿着两只手,像一个迷路的孩子:“我不知道哪只手是他的,我不知道哪只手是他的!”
月池深吸一口气,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,她轻声道:“慢慢找,慢慢找,总会找到的,总会找到的……”
朱厚照赶到时,他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两个疯子。他飞快翻身下马,冲将上来:“你疯了,人都死了,你在这里做这些有什么意义。你以为,你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,他们就能活过来了?!”
月池看到他,才放松让压抑已久的泪水倾泻而下。她的心一半在痛苦撕裂,为她死去的朋友,另一半却仍在缜密算计,只有在他面前表露